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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南/BL/威士忌組/蘇波←萊+赤安/R18/強暴、藥物及死亡描寫有
※原作向,組織期間大量腦補
※在一開始的故事線中降谷便知曉赤井是臥底,赤井則只是懷疑降谷的身分但沒有詳加確認
※最下面的後話會稍許補充細節

  
I've seen an ocean run away
I'm torn from the truth that holds my soul
I'm down in the grave where I belong
Oh, what a ride
Identified my devil
Wings to the sky on the run from trouble
──〈Don't You Cry For Me〉Cobi
 
 
在幫蘇格蘭包紮時,降谷──不,波本的表情從遠處看上去有幾分躑躅跟隱忍。

受限於作為臨時安全屋的商務飯店,他能選擇的工具極為稀少,最多只能在草草消毒剪刀後,就直接沿著對方喘息的起伏剪開被血液浸透而緊貼著腹部的衣物。然後他忍住倒抽一口氣的衝動,開始在醫藥箱內翻找適合取出彈殼的鑷子。

「操!」三十秒後蘇格蘭見他直接翻倒了那只塑膠箱,落地時發出碎裂的巨響,惹來一旁正在替檔案備份的萊伊一眼關注。

「波本,」蘇格蘭看上去沒什麼氣力,「我的上衣右側口袋有一副乾淨的橡膠手套,用那個吧。」然後他望著波本瞪圓了的藍眸,又安撫地眨眨眼順帶輕揚起嘴角,讓波本著實在內心掙扎了一番才忍下想往他臉上扇去的衝動,只是快速地從對方衣袋內揀出手套戴上。

真正撐開蘇格蘭的傷口並伸入手指時,波本下意識地瞥向對方。不意外地,對方正因為疼痛而全身痙攣大汗淋漓,背部跟腳蜷縮成痛苦的弧度,左手緊握著拳在掌心扎出了血,右手則掩著面令他看不清表情,雨水汗水血液混雜溽濕了整片床單,看上去活脫脫像是命案現場,而且人還沒死透。

但可惜波本根本沒有徒手取彈的經驗,當那顆金屬終於被匡噹一聲丟擲至鐵盤上時,他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一臉如獲大釋,而蘇格蘭更是完全脫力地癱瘓在床上,痛得連只指頭都無法動彈,全身還密密地裹了層汗,頭髮也濕漉漉地貼在面額上。

顧不著明天清掃客房的人是否會因為這些大片的血漬而驚嚇得打電話報警,波本直接把毛巾沾濕就擦拭起蘇格蘭一身狼藉,最後攙扶著對方換到另一張床上讓他躺下。波本確定對方睡去後,才逕自倚在那張雙人床邊,眼角餘光瞥了瞥一直在不遠處沙發座椅上安靜地擦拭槍支的萊伊,僵持了幾秒後他垂下眼,心不在焉地翻轉起手中的光碟片。

「你要知道,」萊伊不疾不徐地開口,仍然沒停止手上的動作,「那個弄壞了很麻煩。」甚至連頭都沒抬起來瞟他一眼。

波本心裡吐槽明明你一進門就備份過了,但立即因自己這短暫的失態閉上了嘴。
 
 
蘇格蘭原本可以不用挨那一槍的。

他在得手前就計算過了對方的彈道,大概只會在自己的右手臂留下輕淺的一道擦傷,而負責後援的萊伊只是看了他一眼,見他毫無動靜便安份地在定點待命沒有出手。但料不到在另一棟大樓趕來會合的蘇格蘭抵達現場時,那狙擊手正不巧地扣下扳機,於是未及理解狀況的蘇格蘭見狀便想也沒想地一把撞開他,扎實地吃下了那發子彈。

「光碟由我送去給琴酒,」萊伊突然地發聲讓他在剎那收回了思緒,甚至視線還有些茫然,「明早我搭地鐵走。」萊伊又說,然後低首繼續端詳他的槍。

意識到對方是刻意把原本預計用來撤離的箱型車留下給自己跟蘇格蘭,即使波本平常跟這個男人再不合,此刻還是有些感激他的,「你、」

「你欠我一次,我會記得。」萊伊飛快地接下他的話語,還是低著頭。
 
 
降谷單手托著方向盤流利地大迴轉後,那台漆黑色箱型車不偏不倚地駛入陰暗地下室最角落的車位,然後他垂下眼,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一旁的蘇格蘭看上去有些無措,降谷一路上反常地無語,加上自己因為腹部的傷口還有些低燒,腦袋暈呼呼的,也不太敢使力,深怕一個拉扯就又再度造成出血。

「還在生氣嗎?」蘇格蘭試著出聲。

「哈?」降谷顯然是從沉思中被打斷的樣子,一臉茫然,過幾秒後又回過神,「怎麼可能。」

「抱歉我──」

「都說了這不是誰的、」降谷有些激動地開口,然後被硬生生打斷。

「──讓你擔心了。」

降谷猛地轉首,恰好對上蘇格蘭一副人畜無害卻真誠的笑。而蘇格蘭深知這樣對降谷而言絕對還深深不足,於是又伸出手往降谷臉上撫去,卻意外地被對方一把拍開,然後自己的腹部就因為一陣衝擊而狠狠抽痛起來。

「渾蛋。」降谷的聲線悶悶地從自己的胸前傳來。

他微微扯開笑,手掌輕撫起降谷的後腦勺,任縷縷柔順的金髮從自己掌心間輕滑開,然後無意地摩娑過柔軟的頸項引來一陣顫抖,在對方罵出口之前蘇格蘭攬住那略窄的肩,垂首靠在耳際間聞嗅起來,順便落下一個吻。自己的血腥味,刺鼻的硝煙,昨夜降谷在雨中攙扶他時沾染上的雨水的味道,已經淡去的殘餘的洗髮精香氣,降谷自己的氣味,他很想就這樣吻上降谷的唇,但下一秒旋即被懷中那人的動作給懵傻了。

「零,你在幹嘛?」蘇格蘭聽上去顯然是受到驚嚇了。

「鬆皮帶。需要更多解釋?」降谷熟練地拉開自己腰間的金屬扣環,看起來沒有半點猶豫。

「零......你不會要在這裡做吧?」蘇格蘭覺得自己幾乎要黑了臉,「你知道我的傷口現在只是被你用毛巾壓著止血而已?」

「知道,所以你坐著就好。」降谷說,蘇格蘭還沒在驚愕中回復過來,他又補了一句,「噢不,是你敢動就死定了。」
 
 
蘇格蘭看著降谷在狹窄的副駕駛座前方蹲下,頭緩緩地前傾,左手輕拉開他的拉鍊褲頭,心底忍不住哀嚎起今天到底是抽了什麼風,然後他看見降谷閉上眼,纖長的淺色睫毛在金色瀏海後輕顫,像是某種鳥類的羽毛。接下來降谷並沒有馬上張口含住,只是煽情地伸出舌尖在陰莖頂端來回舔弄著,發出淫靡的水聲。蘇格蘭此刻實在無法直視這賁張的畫面,便心一橫撇開視線,卻意外瞥見降谷的右手正在身後給自己做著擴張。

降谷零。蘇格蘭感到自己瀕臨崩潰。

隨著降谷一口咽入,蘇格蘭倒抽了一口氣,接著便開始懷疑起降谷到底對自己的身體有多熟稔,每一下的舔舐吸吮都若有似無又避重就輕地掃過自己的要害,他感到一股熱流竄上腦門,四肢也逐漸酥麻起來,快感在血管內馳騁著覆蓋過腹部的疼痛,然後他半瞇著眼隱忍地看降谷零一口氣坐了上來,登時兩個人都深深嘆出一口氣。

「零...」他發現自己的嗓音低沉得有些嘶啞,望著降谷迷醉難耐的神情,方才被遺忘的想親吻的慾望又意外地升了起來,於是他伸出手按上對方的唇,降谷卻只搖搖頭示意他安分待著,自己則貪婪又緩慢地扭動起腰肢。

不用撞擊幾下,這過深的體位就讓降谷環著蘇格蘭的頸項停止了動作,自尊心永遠敵不過誠實又猛烈的快感。蘇格蘭喘著粗氣端詳起脫去外套的降谷,身上的T恤此刻鬆垮垮地從肩膀一側滑落,半露出漂亮的鎖骨和精瘦的胸,正泛著漂亮的潮紅,上頭還泌了層薄汗恍若在閃爍著。蘇格蘭冷不防垂首輕含上他的乳首,讓降谷腰一軟,一下子沒忍住呻吟。

「啊、──都、都叫你別動了。」降谷臉紅著尖叫出聲,想推開他卻因為深埋在自己體內的性器而使不上力。蘇格蘭藉機沿著他形狀美好的鎖骨及脖子一路細碎地吻上去,惹得降谷又是輕顫連連,只能緊緊地摟住他。

「零,你看現在怎麼辦,」蘇格蘭在他耳邊細語呢喃著,於是降谷徹底失去抵抗的力氣,只是任蘇格蘭含住自己的耳廓,仰起頭讓嘴裡流洩出斷續的喘息,「你這麼誘人,我卻動不了,這不是玩火自焚了嗎。」

降谷羞赧得說不出話來,又礙於先前的發言拉不下臉,最後只好握著自己跟蘇格蘭一齊來了一次。而蘇格蘭終究也是沒忍住,趁高潮時略為粗暴地扳過降谷的臉吻了上去。
 
 
「他還沒復原?」波本才關上房門,就撞見萊伊從一片煙霧繚繞中望著他。

「你倒是意外地挺關心同事的?」波本挑眉,然後走近床鋪,把自己裝著槍枝的吉他袋放下,「大致上沒問題,只是暫時還不能跑。」

萊伊看上去像是想再說些什麼,卻只是輕輕又吸了口菸,於是波本的視線最後座落在桌上滿溢出來的菸灰缸,「你,」他開口,接著對上萊伊的綠瞳,「尼古丁沒效的話,考慮一下鎮定劑或是去找個女人,我會替你保密。」

「我很好奇,你想替我保密什麼?」萊伊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怎麼說,」波本交叉起雙臂,故意輕佻地望進對方的眼,「你不是有個女友嗎?」

波本錯覺萊伊的瞳眸失焦了剎那,然後他聽見對方冷冷地說,「波本,少管閒事。」

波本確信自己曾從遠處見過萊伊的黑髮女友,甚至依稀記得在那個當下,他因為無法置信萊伊的品味而露出了困惑的神情,還讓一旁的蘇格蘭禁不住嗤笑出聲,事後偶然想起雖然意外地理解了(但之後確定那是宮野明美時又是另一段複雜的故事),只是單看方才萊伊的反應,事情大概並不似自己所想像。說來誰也不信,他並無意要細究別人(尤其是萊伊)的私生活,但看見萊伊的女友就無端讓他聯想到蘇格蘭──他確定和黑髮無關──很久以後他才知道只是因為兩人都溫柔得可憎。

然而思緒打住後,他才發現更需要鎮定劑的其實是自己。
 
 
打開家門時蘇格蘭似乎正替自己換好藥,床上凌亂地散著各式紗布藥水和一罐75%酒精,隨著視線轉移他甚至發現枕頭下還有一把剪刀,於是降谷倒抽了口氣──蘇格蘭等會兒收拾時肯定會遺漏掉它。蘇格蘭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憊,正衝著他勉強扯出一個笑,降谷揣度方才掀開紗布時一定扯下他不少痂。

「順利嗎?」蘇格蘭開始收拾床上的雜物,趁降谷轉身沖咖啡時,把自己笨手笨腳扯下而染了一堆血的紗布和棉花全數扔進垃圾桶。

「再順利不過了,」降谷說,「畢竟是跟那個萊伊嘛。」聽上去有些挖苦。

「你們一直都不太合吶,」他輕笑了一聲,「不過正好,像那種深不見底的傢伙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你、」降谷啜了口咖啡回首看他,像是在思忖著什麼似的,表情有些不合時宜,然後才走到床邊從枕下抽出那把工具,「下次還是讓我來換紗布吧。」
 
 
蘇格蘭的傷口完全癒合是在七月,但一直都在忙碌著的波本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時間感,在那之後他又和萊伊一起搭擋過幾次任務,除了例行公事外也再無其他交談,過程還堪稱得上平和。等到蘇格蘭真正歸隊後,他反而有種無法言喻的違和感,但那日感到違和的並不止波本一人。

萊伊在他回到臨時安全屋後便覺得不太對勁,最後淡淡地瞟了一眼便沉默下來,直至波本渾身顫抖著開口,語氣半是央求半是命令,「你、出去一下。」

萊伊的表情看上去沒太多變化,只是抿了口菸,「知道是什麼嗎?」

「不確定,大概兩到三種混在一起,」然後苦笑出聲,「還真是相當慷慨啊他們。」

萊伊按熄菸後明顯地停頓了一下,視線從一團白霧後直直地望穿他,波本只是全身輕飄飄地感到有些不真實,「需要打給蘇格蘭嗎?他差不多是該收工了。」

他先是稍稍瞪大眼,隨後便輕蔑地綻開笑,「換作是你這個樣子,會想讓她看見嗎?」

然後他聽見萊伊說,「我知道了。」然後站起身朝自己走來。

波本半躺臥在床褥間,警戒地往後挪動了下發燙著的身體,他的腦袋還是暈的,嘴裡吐出的也都是熱氣,「你要幹嘛?」

萊伊單膝跪上床,左手流利地扯開領扣,稍微偏過頭活動脖子,一副輕浮的模樣,眼底倒是沒有半分戲謔,「反正你剛好欠我不是嗎?」

「別開玩笑。」波本說,難以置信地看著萊伊。

「你才別開玩笑,」萊伊傾身壓上他,低頭就是往他耳邊低語,「你現在這個樣子根本連解開自己褲頭都有困難吧。」

波本一陣顫慄後咬著牙瞋他。

他起初還試圖掙扎著推開萊伊,但揮出的拳頭砸在對方身上根本不痛不癢,直到皮帶被粗暴地扯下,波本才真正感到絕望。他逐漸無法思考,只知道自己渾身滾燙四肢發軟,酥麻感沿著脊椎一路向上衝向腦門逼迫他臣服,腦海裡嗡嗡作響全是情慾,熱度就像浪潮累計加成疊為巨浪將他捲進深海沉淪,再也不見天日。然後他眼睜睜看著萊伊掏出性器,扳開自己的雙腿長驅直入。

沒有前戲的進入讓他痛得直叫出聲,萊伊並沒有停下抽插,只是惡質地捏起他的下巴和他接吻。他毫無抗拒能力,唾液和汗水一起沿著喉結滾落在衣領黏糊成一片,嘴裡原本的尖叫被吞噬入腹,但快感正以無法算計的速度堆疊,待萊伊再度鬆開唇時,他的喊叫已經變調成帶著哭腔的呻吟。波本辨別不出是悖理的罪惡感,又或者是因為和萊伊做愛而感受到的荒謬讓他幾近窒息。他汗水淋漓雙眼氤氳,眼中萊伊的面目因此一片模糊,所以高潮時他也並未察覺自己遺漏了什麼。
 
 
入秋之後作為降谷零他忙得不可開交,組織那邊的事務全是蘇格蘭替他擋著,他心底暗暗為此感到慶幸,同時又覺得自己有些卑鄙,但實在也無暇多作思考。再回過神已經是冬季,抬頭時一片雪屑從窗戶縫隙調皮地鑽進降谷鼻尖,頓時癢得他一陣噴嚏連連。

「沒事嗎?感冒了?」蘇格蘭從筆電螢幕中抬首看他。

「沒事。只是下雪了。」他看向窗外,手裡接過對方遞來的面紙,又低下頭翻閱手中的文件。

「要出去走走嗎?」蘇格蘭提議。

「嗯......我想把這封先傳給風見,然後晚一點琴酒那邊也得要有回覆了,有點拖太久了。」

「零。」降谷抬起頭,正對面的蘇格蘭臉上的表情儼然像是個孩子,喊著他的語氣卻又帶了點不容推辭的意味。

他深吐一口氣,頓時感到自己有些缺氧,「我知道了。」

才出家門沒過多久,降谷因為巨大的溫差又打了個噴嚏,讓一旁的蘇格蘭笑得頗是沒心沒肺。降谷翻了個白眼,想轉首開口罵人的時候半張臉已經被對方的圍巾罩住,上面傳來令他心安的熟悉氣味,還帶著些餘溫,而溫度來源正輕勾著嘴角望他。降谷倏地只能將罵人的字句都嚥下,臉上甚至有些發燙,他慌亂地偏過頭去,半噘起的嘴藏在層層毛線底下,嘟噥著都幾歲還這麼不害臊之類的話語,只不過蘇格蘭看上去一點也不介意。

兩個人相當安靜地走了一會兒,雪看起來沒有轉大的跡象,只是沉默且浪漫地飄著。經過超市時,降谷突發奇想地嚷嚷晚上想吃燉馬鈴薯濃湯配法國麵包,再煎點牛小排,便遣蘇格蘭去街底的麵包店。當他終於抱著大袋小袋又重新步出超市,路上已經積了層薄雪,降谷一陣張望後仍沒看見對方,只好逕自在街邊尋覓起蘇格蘭,嘴裡不忘抱怨幾句。

步過街角時他無意地回首,一個陌生男子在路邊抱著吉他唱歌的模樣就那樣跳入眼簾,降谷怔怔地看著,忍不住被那低沉的特殊嗓音給深深吸引。

男人的帽T拉得很低,看不清表情,撥著弦的手看上去已經有些凍傷而發紅,但他還是輕闔眼瞼一臉沉溺地唱著。平常沒什麼閒暇聽歌的降谷當然不知道曲目,對於那詩意抽象的歌詞更只是似懂非懂地理解著,他卻覺得那男人的演唱中似乎有著什麼令他抽不開眼。然後他看見了也在佇立在男人身旁不遠處的蘇格蘭。

蘇格蘭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長長的睫毛上面灑著尚未融化的雪,筆挺的鼻梁下那張薄唇輕抿,眼神有些飄忽卻又莫名地堅定,只是手中正抱著的法國長棍讓他看上去有些滑稽。降谷禁不住揚起笑,慢慢地踱了過去輕倚著他。
 
 
回程的路上兩人只是並肩沉默地走著,降谷覺得自己的心臟因為方才的旋律還在躁動著,心情卻莫名地平靜。他想要說些什麼,他必須要說些什麼,他必須要填補些什麼,於是降谷停下腳步難得地喊了對方的全名。

蘇格蘭緩緩地從他前方偏過首看他,「零?」

降谷無法臆測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大概既彆扭又侷促,可能還有些扭曲。他急切著又畏怯著,呼之欲出又窒礙難言,簡單的話語哽在咽喉碎裂成片,刺痛了聲帶而無法共振。

蘇格蘭並不傻,他當然知道他想說些什麼,於是只是安靜地站立著。他在等待,輕蹙著眉也輕輕撐起微笑,眼底有著溫柔和理解。

降谷看著蘇格蘭那樣的神情實在很想哭,但他知道自己若是哭了就太狡猾了,剛剛鼓足勇氣想要訴說的字句已經全數被棄置在腦海的邊界,此刻他只想知曉自己看上去到底有多可笑,儼然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最後蘇格蘭將手中的食物全數置放在積雪的柏油路面,用較他而言略為寬闊的臂膀一把摟住了他。

「零。我是很想從你口中聽到真相,但我可不想看見你露出這種表情啊。」蘇格蘭說。

然後他像是用盡氣力般地回抱住他,恍若要將自己揉碎那樣。
 
 
晚餐後蘇格蘭有些慵懶地抱著筆電倚在沙發上,目光追逐過一串數字後正想抬頭喊降谷過來核對,就見他興致高漲地抱著吉他朝自己大步走來,還一把攫走他腿上的筆電往自己懷裡坐──降谷零永遠都有讓他繳械投降的本領。

「怎麼這麼突然?」他說。

「我就是在想,平常不是總背個那麼大的吉他袋走來走去嗎,要是完全不會彈多丟臉啊,」降谷說,背脊輕輕往蘇格蘭的胸膛蹭,「而且、你上次不是還在火車站裡教一個小孩嗎?」降谷的聲音越說越細,蘇格蘭卻從後方一覽無遺他紅透了的耳根。

考慮到現在的氣氛和稍早的話題,蘇格蘭硬是把『那個女孩好像是萊伊的妹妹』這句話給生吞入腹,只是在臉上漾起寵溺的笑,接著便撈起衣袖伸出手,像當初環著那個孩子般把降谷給摟進懷,又抓起他的手壓著弦,側過頭輕聲哼起歌。

蘇格蘭攬起袖子的霎時降谷並沒有漏看對方肱靜脈上的幾個小針孔,他只是緊抿下唇心臟有些發顫,一句話也沒說,佯裝沉浸在旋律中。
 
 
半首歌的時間過去,降谷已經能自己按幾個簡單的和絃,他正垂首專注地撥弄著,突然聽見蘇格蘭用嘶啞的嗓音說,「繼續彈,零。」

降谷尚未理解話中的意思,只見對方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穿過他的腋下往褲頭握。降谷只來得及震驚約莫零點五秒的時間,蘇格蘭溫熱的手便伸了進去,長繭的指節輕輕刮過他冬日裡微涼的肌膚,惹得他全身一顫,指尖也嚇得停止了動作。

「零。」然後他聽見蘇格蘭低沉地喊他,只好繼續手上的彈奏。

蘇格蘭咬上他的耳垂,靈活的舌尖掃了進去,留下一片潮濕的痕跡,降谷本能地弓起身軀,試著將注意力拉回掌心間緊繃的弦上,卻沒止得住嘴裡一聲流瀉的呻吟。蘇格蘭不輕不重地握著他的陰莖,反覆搓揉前端讓他搔癢難耐,想要更多又恥於懇求,他難耐地扭動著腰,手裡的吉他已經拿不穩開始歪斜。蘇格蘭見狀便一把抓住琴頸往地毯上放置,將降谷整個人往後自己的方向拉。

降谷零的吉他教學這下顯然是徹底宣告失敗了。

他的衣物被蘇格蘭褪去大半,跟吉他一起孤伶伶地躺在地上,整個人全倚靠在對方胸前,而罪魁禍首正在他的肩頸處啃舐著,留下大小深淺不一的紅色咬痕。降谷想撥開他在自己性器上抽動的手,卻因為突然加重的力道徹底脫了力,最後只能攥著蘇格蘭的衣角任其動作。

蘇格蘭刻意掌握著速度和輕重,沒有太輕易就讓降谷解脫,降谷幾次挺起腰又弓起腳背,快感不斷卻又嚴重不足,全身黏膩潮熱抽蓄,幾乎要痙攣。反覆了幾次之後降谷終於泫然欲泣狂亂地搖著頭,斷續地喊著他的名字,於是他終於停下動作。

「零,想要嗎?」蘇格蘭掐住他的前端,無可避免地發現自己的呼吸也變得粗重。

「嗚、放手、」降谷還是搖著頭。

蘇格蘭心裡對於採用這個姿勢感到後悔極了──他看不見他的表情,於是他刻不容緩地將降谷翻轉過來壓制在沙發上,手還是不願意放開,他感到降谷在自己掌心中顫抖,肌膚滾燙得燒人,嘴角和眼角都濕潤得惹人憐愛,失焦的藍瞳裡甚至有他的倒影。

「零。」他喊他。

降谷幾乎沒辦法思考,一陣眩暈後他只看見蘇格蘭眼中濃稠深沉的佔有慾,比黑洞更深更黑,直直將他捲入,「──給我...嗚、」

「給你什麼?你想要什麼?」蘇格蘭耐著性子問,眼底有什麼在焚燒,要把降谷燃為灰燼。

「想要你、求──」他破碎的話語才到一半,蘇格蘭便鬆開手挺腰進入了他。

蘇格蘭輕撫他溽濕的髮絲,稍稍等他回過神來才又一次喊他。降谷剛從高潮中緩過來,便察覺自己和蘇格蘭胸口盡是自己造成的一片狼藉,但他已經沒有力氣去思考等一下要怎麼清理,蘇格蘭還在他體內蓄勢待發。

於是他俯首親吻他汗濕的鬢角,撥開他在額間散亂的髮絲,目睹他面目潮紅情不自禁在慾望裡沉溺,只是這些都遠遠地不夠,他需要他更多更多,他們都將溺斃卻執迷不悔。
 
 
「需要搖下車窗嗎?」貝爾摩德說,薄塗著口紅的唇咬上一只菸。

「不。」波本回答,然後又是一個流利的左轉。

半晌兩人都沒有再開口,然後貝爾摩德饒有興味地突然咂嘴,這是她想引人注意時最喜歡用的開場白,簡單卻極為有效。波本不想上鉤,他今天有些慵懶,不是很想招惹她又或者另一個虛無縹緲的話題,但車上沒有第三個人,而這場戲必須要換幕。

「什麼。」波本只好說。

「我在想,還真是越看越迷糊了呢。」她說,邊戲劇性地對著前方噴了一口煙。

「我很好奇,什麼東西讓妳觀賞得這麼起勁?」他的語氣和表情都毫無生氣得像是將乾涸的埤塘,沒有半點漣漪。

「越精明的人,真的是對自己的事就越遲鈍呢,波本。」她悠悠地看著前方轉紅的號誌燈,好像那是一個可笑的擺飾。

波本踩下剎車,終於確定這不是一個自己會想要知道結論的話題。首先,他需要把她趕下車,他非常願意付錢讓她改乘計程車抵達任務點,接著,他在心裡祈禱這件事最好不要跟萊伊又或者蘇格蘭扯上關係,最後,他誠實地投降,「我想,我得先感謝妳稱讚我是個精明的人?」

「哦,你知道我不吝於讚美的。」她理所當然地說,句尾驟然地高亢讓波本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開始發疼。

「妳應該聽得出來,我不是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聽起來我不知道似乎也不會有什麼損失。」波本死死地盯著紅燈,似乎是在期待著號誌變色他們就可以終止這個愚蠢的話題。

貝爾摩德擺出一副驚訝的表情看著他,「哦,當然,我不會說的,這不是很明顯要等你自己去發現才有趣嗎?」

很好。波本想。
 
 
那是他、蘇格蘭及萊伊三人最後一次一起執行任務。

那天蘇格蘭在出發後看上去有些走神,他思忖了半天也找不到適當的時機詢問,加上任務內容只是竊取幾份加密資料而已,依據他的判斷甚至連槍都不需用上,更不用說會有生命危險,就決定先擱著。

「你去隔壁那棟樓找吧,波本,這棟我和萊伊負責。」蘇格蘭的聲音從耳裡的隱藏接收器中響起,波本一如既往地朝樓頂走去開始搜尋標的位置,直到五分鐘後他才發現蹊翹,原本會隨著攜帶者奔跑喘氣而傳出細小聲響的耳機霎地完全被消音,他喊叫了數次也無人回應,為什麼?出了什麼事?波本來不及釐清真相,手機就傳出簡訊的通知提示音。

如果可以的話,他永遠不想再記起那一天。

他差點要失控地甩下自己的手機開始拔足狂奔,世界好像隨著接收器失去訊號那刻起就進入無聲模式。他的太陽穴緊繃得像龜裂的沙地,耳邊應該要有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卻只聽見嗡嗡作鳴的噪音,嘴裡嚐到了血的腥味讓他興奮,每一根神經都在作痛叫囂,心臟則大力地收縮著讓每條肌肉充血脹痛,肺臟似乎已經失去功能,氣管肺泡裡盡是些稀薄缺氧的空氣和血流。

降谷沒辦法思考。沒辦法呼吸。

然後他看見滿身是血的他。

他甚至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哭。

萊伊的話恍若從遙遠的彼端傳來,和他之間隔了一層濃霧而模糊不清。他跪在地上攙扶住他的肩膀,雪白的襯衫上盡是怵目驚心的黏稠鮮血,但掌心裡還殘有令他熟悉的溫度,他低首去聆聽他的心跳,一如往昔俯躺在他胸前那樣,應該要讓他安心沉溺,他甚至還記得要喊他的假名,因為他看起來就像瞌睡那樣閉著眼,隨時會醒來往他眼角輕啄,責備他要隨時謹慎,然後他伸手和他十指交扣,看見了未沾血的指節。

赤井秀一。

他猛地回首想攉那男人一拳,卻只見對方幽幽地轉過身離去,只留下尖銳空蕩的回音在他腦海裡。

撥完電話給總部後他無法動彈,全身上下連同感官一起麻木著。

蘇格蘭的血液正從胸膛的巨大傷口中以他無法控制的速度流乾,那裏頭心臟大概已經碎裂成片了,幾個小時之後手腳大概就會開始僵直,扭曲成再也無法摟抱他的形狀,他想要最後深吸他的氣味存留在記憶中,卻只嗅見嗆鼻的血腥鐵鏽味,令他眷戀的眼眸再也不會因為他調皮的話語閃動,親吻時纏人的唇齒不再為他而笑,也無法聽見他喚他的名。

降谷顧不得會沾上一身血,只是伸出手摟抱住蘇格蘭──遠遠看上去就像是倚在他懷裡午睡般,直到風見在日落前趕到現場時心痛地將他拉開。

那悠久得真像是一個世紀。
 
 
降谷不確定在那之後他究竟花了多久時間,才真正遏止住自己隨時都想往赤井太陽穴上開槍的衝動,他還不能曝露,他還得完成和蘇格蘭兩人一起的任務。而他和萊伊關係的惡化倒也沒讓幾個人起疑心,原先波本和萊伊便處處針鋒相對互不相讓,一直是蘇格蘭從中充當和事佬,如今緩衝空間一消失而讓彼此的理智宣告不治,似乎也還算合情合理。

但終究他推卸不掉和萊伊一起的任務,貝爾摩德說自己無論如何都得動身去義大利一趟,兩個人好好幹別鬧騰啊,還順道送上一個曖昧的眼神。

波本知道自己絕對需要先來一針鎮定劑,或者一小杯烈酒,但酒可能會讓他在任務中誤事,於是他選擇了前者。赤井──不,萊伊看上去倒是和往昔無異,只是靜靜地檢查著裝備,然後在玻璃桌上用指尖把配置圖遞給他。

他已經打了鎮定劑,肌肉和情緒都很放鬆,精神上也很平和,但卻異常地想說些什麼挑釁對方,他以自己都感到訝異的本能反射快速地發聲,「她看過你殺人的樣子嗎?」

其實這一切和宮野明美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只是需要一個萊伊的弱點,一個一擊即碎的脆弱缺口,他突兀地想起很久以前自己曾輕浮地說你不是有個女友嗎,那遙遠得讓他幾乎記不清萊伊憤怒的神情。

「沒有。」萊伊的嗓音聽上去意外地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這不是波本想要的。

「是嗎,」他的音調上揚,「真可惜。」

「不關你的事。」萊伊還是很平靜。

「怎麼,」他的語氣裡開始有不加掩飾的興奮,「害怕她會尖叫著逃開?還是一臉恐懼地看著你?」

如果在過去,波本大概會覺得自己此刻簡直像是個失去理智的潑婦那般尖酸刻薄,連這種寥然無味的戲謔都樂在其中,但他卻管不了這麼多,腦海裡有道聲音在尖叫,讓他狠狠地傷害萊伊,擾亂他的心,像他當初對自己那樣。

萊伊終於肯抬起頭睨他,「我只再說一次,不關你的事。」臉上還是看不出情緒。

「是嗎,真無趣,」波本說,「你真的愛她嗎?」

「記住,」萊伊放下槍枝,「這是你自找的,波本。」他的名字被男人的薄唇拉長成一個悶哼似的尾音,聽上去有些悠晃。
 
 
萊伊一拳砸向他右臉時他遲疑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對方會真的攉拳過來,波本的臉上先是閃過詫異,再來是更多的愉悅。他偏過身去,卻因為方才的猶豫錯失閃避的良機,萊伊在他顴骨上留下一道淺長的血痕。如果說過去與萊伊長期合作對峙的經驗教會了他什麼,大概就是剛才那一擊並不是萊伊的全力,而這絕對不是波本要的。

他要他毫無保留地給予他疼痛,然後他也如實還擊。

於是他緊握拳頭,用力得恍若能在掌心中扎出血來,然後狠狠地往萊伊的嘴角揍去。萊伊被他的力道衝擊得倒退了幾步,右手抹過唇邊拖曳出一片殷紅,看上去有些刺眼,深沉的綠瞳中有什麼在閃動,某種他看不清的東西。

波本擺出還擊的架勢,萊伊卻遲遲沒有更多的動作,只是瞇起眼,「這就是你想要的?」他聽見萊伊低沉地說。

「誰知道呢?」他說,語氣裡只有輕蔑。
 
 
萊伊欺身過來的時候他完全無暇思考,藉著原先的架勢本能地揮了幾拳後,右手就被萊伊反手抓住往身後扭,他忍住疼痛沒有喊出聲,失去重心前還試著奮力踹向萊伊的膝關節想撂倒對方,萊伊便藉力從後方將他往沙發上甩。

波本一臉扎實地撞在亞麻布料包裹住的堅硬扶手上,瞬間一陣暈眩漫天鋪地襲來讓他視線模糊,他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猙獰,但萊伊並沒有因此停止動作,一股重量從波本背後欺壓上來,他感到自己的卡其褲被硬生生扯下,腳踝和背脊同時發寒。

他忘了這世上沒有比性愛更暴虐的征服法。萊伊不想在武力上跟他動真格,卻又得逼迫他降服,沒有第二種選擇。

波本感受到臀瓣間的熱度時幾乎要尖叫著逃開,他雙手胡亂地攀上方才幾近讓自己失去意識的扶手,試圖往前挪動脫逃,萊伊卻只是重重掐上他的胯骨將他往後一托,狠狠地衝撞進他體內。波本終於咽嗚出聲,緊攫著布料的手脫力得泛白,萊伊接下來的每次撞擊都是毫無保留地全數抽出又深深撞入,逼得他只能半瞇起眼承受著侵犯,戰慄一路從腳底爬到頭頂,連頭皮都在發疼,快感跟憎恨一樣強烈。

他挺不起身來掙脫,也不願意徹底屈服趴下,明明完全沒有相似處,這場性愛卻讓他想起蘇格蘭。即使至今,他依然能夠清晰地回想起他低沉的嗓音,他有些銳利卻溫柔的眼角眉梢,他親吻時柔軟而纏綿的唇,他流暢好看的肩頸線條,他吞嚥時上下滾動的喉結,他掌心的厚繭,他擁抱的力道,或者關於他的每個小細節,以及他們的性愛。

分不清是生理性的淚水抑或不可言狀的痛楚,高潮時波本無聲地哭了出來,不可遏止地顫抖著。而萊伊只是輕輕地退出他的身體,從後方攬抱住他,並沒有扳過頭看他的表情,那熾熱的溫度真實而殘忍。
 
 
真要嚴格說來,他其實並未受到什麼嚴重的傷,除了過於匆忙解手銬時在手腕內壓出了較深的瘀血,以及和赤井搏擊時在頭部和腰間留下的傷口,其他不過只是些不值一提的擦傷罷了。於是他聽完傷亡回報後,果斷回絕掉風見讓部下載他回去的提議,對著揚聲器誠懇地說了聲辛苦了。

他的每根神經如緊繃欲斷的弦,心情極度亢奮,他太需要獨處,太需要釐清什麼。意識到手還在發顫,降谷放棄了直接返家的念頭,乾脆降下一半的窗戶,沿著道路外側緩慢地踏著油門。海風吹得他有些失神,兩只融入夜色的藍眸與其說是在凝視什麼,更像是在思忖著什麼。

這漫長的一天中接收到的訊息量也出奇地大,他腦袋空轉了幾圈後,思緒隨著加速度愕然地甩出一個稍早前被草草打發的問句。

為什麼要救我。

但其實也並不是完全無跡可循,降谷想,他只是需要一個原因說服自己而已,然後他又想起,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原因的。
 
 
安室仔細地將麵包從中對半切開,平置於鋪上錫箔的烤盤,接著關好門按下定時器,從離心器中取出瀝乾的美生菜和番茄片,然後在平底鍋裡丟入半塊奶油後小心地煎起捏成塊的牛肉,翻面後剛好可以將麵包取出稍微放涼,在肉汁完全收乾前起鍋,灑上黑楜椒,最後和蔬菜一起堆疊在平整地薄塗美乃滋的麵包上,擠圈芥茉醬和番茄醬,中心插上牙籤。

看著那群孩子圍繞在吧台邊望著食物眼裡閃閃發亮,安室扯開笑轉過身拿出玻璃杯替他們倒可樂,目光輕輕飄過不遠處座位上戴著眼鏡的少年和沖矢。這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定義的日常,無論是做為安室透或者降谷零他都覺得違和。

將可樂端上桌時,安室用幾乎只有一人聽得見的音量輕語,「沖矢君原來也喝這麼孩子氣的飲料嗎?」然後便逕自走開,完全不給予對方回話的空隙。

直到沖矢離開座位獨自一人至收銀機前結帳時,安室才繼續說,「沖矢君喝不慣可樂的話,下次我特別幫你在裡頭調點威士忌吧,」他笑得似無忌憚,「味道非常爽口呢,和漢堡非常搭。」

沖矢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思考是否該回應這個太過淺顯易懂的圈套。

沒等到他回應,安室掌握住談話的節奏又開口,邊低首開始拾取找零,好看的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商業性微笑,「只是開玩笑的呢,沖矢君,像我們這種咖啡店是不會賣酒的。」

「是嗎,還真可惜,」沖矢說,語氣認真得似乎和調戲毫無關聯,「我本來還挺期待的呢。」接著安室的動作停滯了分秒,笑容有些僵硬,還以為自己錯聽了什麼。

他急需更多端倪,甚至畏懼起整件事的走向,說什麼他都不願意讓任何人再擾亂一切,尤其是赤井秀一。
 
 
「你最近有些煩躁啊,波本,」貝爾摩德悠哉地擰熄菸,有些好奇地從副駕駛座上望他,「找不到赤井秀一的亡靈讓你心煩意亂了?」

波本偏過頭去佯裝在看後視鏡,不著痕跡地抿了抿下唇,「沒什麼,只是為自己真的沒能親手殺掉他而感到遺憾罷了。」嚴格來說他並沒有說謊。

「我又未嘗不是感到有些遺憾呢,」貝爾摩德牽起嘴角,化著精緻妝容的臉上有些莫測,「要不是當年發現他是臥底的走狗,我還真以為他對你動情了。」

他的瞳孔倏地放大,覺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攫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貝爾摩德觀察力若是再入微些,就可以發現他連聲音都在輕顫,「這不好笑。」

「如果你留意到他注視著你的神情,大概也會跟我一樣錯覺他是認真的吧,」貝爾摩德說,「或許那也是他精湛的演技吶,誰知道呢?」她又捏了只菸點燃,狹小的車內頓時白霧縈繞,他什麼也看不清。
 
 
降谷感到自己有些耳鳴,太陽穴隱隱發疼,他臆測大概是連續幾天通霄所致。瞟了眼桌角不知道什麼時候徹底涼掉的咖啡,他索性放下文件,伸出右手指節試著和緩起自己額間的疼痛,但成效不彰。半瞇起眼注視著從百葉窗縫隙中透出的朝陽,他感到有點暈眩,猶豫三十秒後降谷決定出門覓點什麼把自己給填飽,他真心受夠超商食物了。

沖矢從販賣機前彎腰撿起罐裝咖啡後,看到的就是降谷那副垂死的模樣。

他的藍眼飄浮恍惚著,下面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活像是剛和人幹完架被揍了幾拳──但沖矢很難想像有誰可以把他打成那樣,身上的襯衫在手肘處皺成一片,一看就是捲起很久又放下的痕跡,褲管也有點壓摺,顯然不是在這種早晨裡才換上的。

如果可以的話,他實在不願意去招惹這種精神狀況下的降谷,可惜的是他實在沒什麼選擇,降谷實在閃神閃得嚴重,迎面就朝他走來,兩雙色彩迥異的瞳眸直接對上。

他確定在那零點零零零一秒的短暫時間之內降谷不加掩飾地蹙了眉。

「早安。」他甚至無法斷定這是不是個適當的開場白。

「早啊,沖矢君,」降谷的眼裡出現了一點生氣,依舊看不出任何情緒,此時此刻恍若疲憊才是他整個人的本體,「做為研究生算起得挺早的呢,晨跑嗎?」他說,眼神露骨地審視著沖矢服貼在頸項的高領,「看上去有點熱呢。」

「安室君急著要去上班嗎。」沖矢沒有回答問題,問句的結尾也不帶有疑問。

降谷挑眉,有些不甘但又懶得再周旋下去,他的辦公桌上放置著一整疊待處理的文件,筆電裡的郵件可能正在增加數量當中,甚至還有白羅的晚班。於是心裡忍不住開始排程,回去後他想重新沏一壺咖啡,接著沖個提神的冷水澡,換上可以直接穿去白羅的符合安室透身分的服裝,文件要重新分類一下決定優先順序,把一些郵件分攤給風見。

然後他怔怔地看著沖矢伸出的手怔在原地,對方掌心正握住一瓶鋁箔罐咖啡朝自己遞來,他無措地盯著他。

沖矢看上去倒也有幾分遲疑,卻又一本正經,「我想你看起來很需要這個。」

降谷分不清自己臉上的熱度是出自於睡眠不足的不適,當下被猜透的尷尬,多年前的憤懟,抑或者別的什麼。他定定地從對方手中接過鋁罐,視線不知道該往哪裡擺,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臉上出奇地淡定,內心卻幾乎是幾近倉皇地逃開。
 
 
那場狙擊讓安室想起蘇格蘭。

是貝爾摩德開的槍,他只負責駕駛車輛撤離現場。男人約莫三十歲左右,穿著白襯衫漆黑西裝,下擺整齊地紮進褲頭,脖頸上繫著個緞面領結,看起來十分體面。他弓起手肘挽起個身著長禮服且看上去教養良好的女人,兩人肩並肩突兀地在喧鬧的路邊站立著,似乎是在等待車輛,安室猜他們可能要前往某個宴會場所,又或者是哪個權貴舉辦的社交派對。

不重要,反正都是要死的,他想。

男人打開車門的剎那貝爾摩德準確地扣下板機,男人就那樣失去重心向後倒地,接著撞上了後方的消防栓而呈坐立姿勢,頭往一邊無力地偏過去。他只見那雪白的襯衫上暈染開一片鮮紅,血液像是藤蔓般從胸口快速向四周攀爬,仍在不斷蔓延,女人尖叫著跪到柏油路面上,狂亂地搖晃起男人的肩,男人隨著她的動作順從地小幅度晃動,看起來就像只是在睡覺。貝爾摩德安靜地注視了幾秒,確認男人確實身亡後揮手示意他撤退。

再不離開周遭人群的騷動就會影響撤離路線了,安室想,那錯置的既視感卻讓他移不開目光。他在貝爾摩德準備開口喊他之前扳下手煞車將油門踩到底。

再回過神的時候他正在路邊嘔吐──正確來說,是白羅的門口旁,而那群孩子正圍著他,左一句安室哥哥你沒事吧右一句要不要去醫院啊,數道不同的高亢童音交錯重疊,喊得他又是一陣發暈作嘔。他開始懷疑是不是在那場火光之中重新遇上赤井後,自己的運氣就開始急轉直下。

拒絕過協助之後,他蹣跚地踱回RX-7上,無力地關上車門後便直接趴上方向盤大口喘著氣,差點一頭撞上喇叭。

暈眩感還在持續擴散,有如岸邊的漩渦又深又急將他捲進,潮水極為冷冽,凍得四肢發寒顫慄,他試著想張口呼吸,鹹苦的海水便直往鼻腔氣管裡灌,嗆得幾近窒息,然後更深沉的浪襲來,他的肺臟被水壓撕裂,終將溺斃之時有人出聲喊他將他打撈上岸。

降谷君。

他睜開眼望向聲源,一身冷汗,降谷猜想自己臉上可能還有淚痕。

沖矢從駕駛座裡撈出他,猶豫著該不該將他扔進後座,想了一下又還是決定將他攙進副駕。一開始降谷斷續地抗拒著他,連腳都站不穩,直到聽見對方低啞的嗓音說都這個時候就不要逞強了,才無可奈何地讓男人扶著自己。

沖矢替他關上車門後又從車頭繞過坐上了駕駛座,一把抓起他的右手臂撈起袖子,降谷虛弱地說你要幹嘛,沖矢回答我得讓你鎮定下待會好指路,然後從口袋掏出一只拋棄式針筒跟玻璃試管。

降谷在心底狂妄地大笑幾聲,半睜著眼看對方將透明液體壓進自己體內,又過了幾秒才開口,「回你家吧,我可不要把你帶進安全屋。」降谷還在喘氣,語氣聽起來很平靜。

沖矢有些詫異地望著他此刻毫無防備的藍瞳。

「你當然也可以選擇現在就滾出我的車。放心好了,在親手殺了你之前我沒這麼容易死的。」降谷疲憊地閉上眼,整個人虛脫地攤在座椅上。

沖矢顯然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他收掉注射器後拉起手煞車,「就去我家吧。」降谷睡去之前彷彿聽見他這麼說。
 
 
降谷醒來時身邊沒有任何光源。他伸出手試著摸索,最後在枕頭邊找到自己被調整成飛航模式的手機。走出房間後他稍微花了一點時間才在轉角處發現樓梯,走下樓的同時坐在沙發上翻著書的沖矢抬頭望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地說你醒了,然後目光又回到書頁上。

真是做作。他想。明明都喊他降谷君了。

他逕自走到廚房挑了一個最大的玻璃杯,給自己盛滿然後一口氣飲盡,之後又再給自己續了一大杯,伸出右手洗杯子時上面淡淡的針孔讓他覺得有些刺眼。降谷回到客廳後大辣辣地在沖矢正前方坐下,視線瞥向桌上已經滿溢出來的菸灰缸。

「你菸癮很重。」降谷說,然後交叉起手臂。

沖矢啪地一聲闔上那本厚實的精裝書,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最後決定放棄迂迴而單刀直入,「......很常發作的話,隨身帶著藥比較好。」

降谷揚起眉,一下子也說不準自己是不是在生氣。他到底知道多少,又對他隱瞞多少,自始至終到底哪些是真實的,哪些又只是虛晃一招。降谷鬆開拳頭,此刻他實在不願去猜想,也沒氣力去追究,他才剛從久違的PTSD中暫時脫身,疲累得像是經歷一場世界大戰,他有權讓自己短暫地從謊言中抽離,況且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你知道。我不喜歡欠人情,尤其是你。」降谷聳聳肩,臉上半是認真半是調侃地看著對方。對方馬上沒有回應,只是板著一張臉,「當然,葉山道那次算打平。」他嚴肅地補充。

沖矢抿起下唇,似乎是在鑽研著什麼漏洞。降谷方才的發言裡顯然有非常巨大的紕漏,兩個人都心照不宣,「首先,」他們異口同聲,看了對方一眼。

「你最好吃點東西。」

「把你的面具摘下。」

沖矢無奈地扶著額,過了幾秒後才又開口,「降谷君。」他擅先舉了白旗。

降谷向後靠上沙發背墊,一副相當滿意的樣子,「那麼,有什麼好吃的?」

降谷離開前瞥見了角落一只孤伶伶的吉他袋,他沉下眼,明知道裡面只有冰冷的槍枝,仍是管不住自己的視線。沖矢注意到他的目光,輕輕地撇過頭去,「安室君也彈吉他嗎。」

「不,已經很久不彈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樣回答,好像從遙遠的深海底部傳來似的。
 
 
降谷被海風打得有些冷,他的背脊在發顫,陣陣寒意侵骨,正急迫地需要些什麼分散下注意力,以降低氣溫對他造成的傷害。他伸出手摸索著褲袋,除了幾枚硬幣和車鑰匙之外毫無展獲,於是暗自嘲諷起自己真是個無趣的男人。然後他聽見一陣輪胎磨擦地面的煞車聲,幾乎是本能地轉過身去,那台紅色福特野馬就那樣無預警地刺痛了他的視網膜。

他緩緩地靠了過去,看著赤井搖下車窗。

「唉呀。看樣子沖矢君今天很忙吶?」他調侃道,揚起的嘴角滿溢戲謔,一隻手支在車窗上方,一臉玩世不恭。

「降谷君真正想約的難道不是我嗎?」赤井挑眉,刻意探頭咬了餌然後掙脫。

降谷霎地沉下臉,褪掉了臉上的笑意,從襯衫口袋掏出一只隨身碟,用指尖夾著遞給赤井,而對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又望向他,「裡頭是什麼?」

降谷沒有接話,只是撇過頭,而赤井也沒有伸手去接。

他懂得他在試圖劃開界線,迫使一切回到最初那個平等的立足點,才不至於讓任何人失足跌落。即使再心知肚明這絕非自己過往的作風,甚至是刻意地鑽牛角尖,但降谷就是無法忍受──只要牽扯到蘇格蘭──他只想要對他純粹的恨,不需要參雜任何其他欲蓋彌彰的東西,也不可以參雜,他們才有扯平的可能性。

「上車吧。」他聽見赤井說,嘆息聲在海風中被吹得破碎,降谷茫然地看向他,眼裡盡是不解,「反正你剛好欠我不是嗎?」

那問句久遠又熟稔地刺痛了他,降谷卻反而鬆了口氣,他牽起嘴角,「別開玩笑。」
 
 
赤井把駕駛座微傾,降谷便不客氣地直接跨坐上他大腿,熟練地低頭解開自己胸口的扣子,赤井瞇起眼看他雙頰微微泛起的紅暈,活脫脫像是喝醉了般。降谷解完襯衫後,直直地伸出雙臂環繞住他的頸項,半張著嘴咬上他的唇,眼裡有著讓他不解的東西。來不及思考,赤井順勢閉上眼,一手攬過降谷的腰將他壓向自己,一手則托住他的後頸,不容抗拒地加深了這個吻。他舔過他溫熱的口腔深處,舌尖繞著柔軟的上顎打轉,繾綣起他的舌又不捨地放開,最後模仿交合的姿態在降谷嘴裡攪動起來,直到抽乾他口中最後一點氧氣。

分開時降谷有些喘,雙眼氤氳泛著水氣朦朧地望他,登時殺傷力大減,赤井笑吟吟地調戲,「你肺活量不好,欠鍛鍊。」

降谷瞪他,「等會窒息的會是你。」

降谷伸出手將座椅完全放倒,蹭下自己的牛仔褲艱難地做起擴張,另一隻手拉開赤井的拉鍊握上他揉捏起來,赤井的嗓音變得低啞,「我幫你。」他說,然後掐上降谷結實的腰,指腹直往他身後探。降谷沒意識到自己稍微前傾的角度反而讓赤井更方便動作,第三隻手指深入內壁時終於忍不住呻吟出聲,赤井眼一瞇將他翻到身下,綠瞳裡滿是欲望,降谷錯覺又要被捲入另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中心。

迥異於他們前兩次性愛,赤井的動作幾乎堪稱得上是溫柔,降谷有點意外,未曾想過有將一日自己會用這兩個字形容對方。赤井將他修長的腿分開然後挺入,細碎的吻落在他眼眉肩頸一路向下,引起陣陣微小酥麻的電流,跟下身的快感一起堆疊將他淹沒。降谷迷失在浪潮中本能地伸出手摟抱,赤井便順勢將他箝制在自己懷裡,宛若用盡全身氣力般親吻上他。

狂暴的海中他載浮載沉,只能趁接吻的空隙大口呼息。降谷在半啓的眼中看見赤井額間布滿汗珠,超載後沿著鬢角流下,濃密的黑髮彼此緊緊糾纏成一團,讓他滑稽地聯想起海草,於是有些好笑地伸手去撫赤井汗濕的瀏海,鹹鹹的汗水就那樣落了他一肩,有些燙人。赤井攫起他撫著自己的手,在掌心輕輕落下一個濕熱的吻,下半身反差地猛烈抽插著,降谷忍不住擺起腰迎合,眼裡都是迷醉。

明明是這樣的久違的溫柔的性愛,降谷卻雙眼欲泣,高潮時望著赤井的瞳眸就那樣哭了出來,赤井垂首輕啄他的眼角,像很久以前誰曾做過的那樣,然後好像還說了些什麼,只是他眼前一片刺眼白茫全身顫抖什麼也沒聽清。
 

 
降谷再度睜眼時,前方的海平面上已是一片暮靄,赤井裸著上身倚在半開的車窗旁啜菸。他坐起身,眼神帶點責備地怒瞋對方,正要張口抱怨,只見赤井從一片金黃中逆著光回首,讓他忍不住瞇起眼。降谷腦海中流竄過一首旋律很平和的歌,歌詞已經想不起來,只感到心底有些暖。

(When the sun went down)
(It set the sky on fire)
(I saw an angel fly)
(I never felt so high)


 
其實這篇的初衷是因為我看了刺傷的《夜明けの唄》,然後被裡面的蘇哥燃得一塌糊塗xd
(看看那個對赤井挑釁的眼神RRRRRRRRRR)
於是以之前那篇〈Where love has eyes and is not blind〉為藍本作了修改,
所以兩篇有很多元素都是一樣的:降谷的PTSD、鎮定劑成癮、誤食藥物、些許M20、車震(?)。
 
但鑒於蘇格蘭在原著根本沒幾句台詞,我就任性地寫了我想寫的蘇格蘭xd
只是不知道他的真名寫起來也是各種不淋漓暢快......
也因為宮野赤井降谷三家的關係至今尚未明朗(基本上就是寫好寫滿之後被青山打臉打滿xd),
赤井對明美的部分就乾脆省略不著墨,降谷對她也是一語帶過,
雖然比較遺憾,但是原著主線實在推太慢了我不想等不要逼我......ヽ(`Д´)ノ
 
重看時實在覺得原著裡面的降谷對赤井根本是不可思議的執著(更加覺得威士忌組沒這麼單純),
加上我不認為以赤井的個性會拉下臉告訴他真相,
很期待青山之後會怎麼收forgiven這個梗,否則在我心裡這兩人大概就是這樣了,很難有什麼突破。
 
2017/08/01 小修段落+錯字+標點符號(如果發現錯字請留言告訴我QQ)
 
文裡沒有明示的細節,灰字藏起來:
@蘇格蘭形容萊伊是「深不見底的傢伙」時,降谷一度想要向蘇格蘭揭露對方的真實身分(表情有些不合時宜)但是放棄了,因為這樣單方面的自大加深了後續蘇格蘭死亡時他的自責,這是造成他PTSD的主因之一,否則原著的降谷應該沒這麼脆弱...吧。
@降谷最後還是沒有告訴蘇格蘭關於他和萊伊的性愛,蘇格蘭始終只知情但不知道原因,理論上降谷並沒有理虧,但面對愛人他實在說不出口。
@波本用宮野明美刻意挑釁萊伊的段落很OOC,對不起(喂)
@降谷發現自己的心意是在M20後續那段。大概吧xd
@降谷每次和赤井做愛都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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